劇集《繁花》橫空出世，滿城爭說，立成現象級作品，有人甚至號稱是“跪著看完《繁花》的”，崇拜之情，溢于言表。然而各種評論及介紹文章雖已連篇累牘，竊以為多屬花絮八卦，或有未發之覆，爰撰三章，用博一粲。

《繁花》

第一章拆解貫穿劇中的股票戰。《繁花》專門聘有“股票顧問”應健中（當年滬上著名股評家，著有小說《股市中的悲歡離合》，并在《繁花》劇中出演街頭股評家角色），因為劇中的商戰大部分都是圍繞著股票戰而展現的。劇中股票戰情節并非全部來自《繁花》小說原著，有一部分是從應健中小說改編的。這些情節前后照應，相當專業，沒有相關實踐的觀眾不易完全理解，而網上對這部分劇情的解讀則言人人殊，莫衷一是。

第二章揭示《繁花》劇中對“愛無能”的表現。“愛無能”是王家衛以前在電影中經常涉及的主題，在《繁花》劇中則表現得隱秘而強烈，故有必要通過分析揭示之。

第三章討論《繁花》劇中的滬語，以及與此有關的一些問題。

電視劇《繁花》海報，2023年

以下討論中，假定讀者已看過《繁花》劇集，對劇中的各種故事情節和人物形象都已了解，故論述中一般不再對這兩方面進行敘述和說明。此外還要預先強調，本文不是對《繁花》劇集或小說的整體評論，也不是對劇集故事原型的歷史考證，讀者不以“不全面”“不符合史實”等見責，則幸甚矣。

第一章 股票戰

南國投（南方國際信托投資股份有限公司）成立上海總部，任命強慕杰為總經理，是要他來開拓上海市場的，可是強總心心念念的，卻是來上海報他的“血海深仇”。這當然不是武俠作品中的江湖仇殺，資本戰場上的“血海深仇”就是曾被對手搞得大敗虧輸，這有時候也會弄出人命——在《繁花》劇中就有兩個人為這種事情丟了性命。

[第一戰]

強總在上海的第一戰，是收購上市公司瀛洲實業（原型為滬市早期“老八股”中的延中實業），這被視為中國股市的首次并購事件，南國投名聲大噪。而且從具體的股票操作來說，南國投也從中獲利了。但令強總氣惱的是，他來上海的報仇對象寶總，拼湊了一支“小艦隊”，在瀛洲實業收購戰中搭南國投的順風車，居然也賺到了錢。那時股市中這種“小艦隊”很常見，就是若干人將錢拼起來，委托一個人操盤買賣，有時候也能賺不少錢。

這一戰比較簡單，就是南國投先悄悄持續買入瀛洲實業股票，到持股16%時宣布收購意向（這違反了持股超過5%即應公告的規定）。但是瀛洲實業不愿被收購，發起抵抗，支持抵抗的各方力量也爭相買入瀛洲實業股票，導致股價扶搖直上，一度超過四十元。南國投和寶總小艦隊都知道逢高賣出，獲利后全身而退，卻將廣大散戶套牢在高位上。金美林飯店女老板的丈夫抵押了飯店借錢入市參與此役，結果轉眼血本無歸，弄得墜樓身亡——這是劇集中出現的兩次死人事件之一。

劇中關于此役，有一些小細節不太為人注意，其實相當精細而且兇險。并購最初當然需要暗中買入目標公司股票，但消息總有泄露的可能，強總的預防措施，是事先警告至真園飯店女老板李李：背叛將是不可原諒的，同時卻有意將目標公司代碼泄露給了李李。強總這樣做用心險惡，實際上是在給試圖利用這一情報的人挖坑。因為利用這一情報必然會在南國投宣布收購之前就去購入瀛洲實業股票，而這就會涉嫌內幕交易而遭到警方調查。

李李沒有聽從強總的警告，她做了兩個背叛舉動，一是讓自己飯店的領班去悄悄購入了瀛洲實業股票，等股價拉升時賣出獲利，這樣她就能搭便車賺到錢，但此舉真的導致她本人涉嫌內幕交易而被警方帶走調查，搞得她紅紅火火的至真園飯店差點垮臺。

李李的第二個背叛舉動更為嚴重，她向自己對之已有好感的寶總泄露了情報。然而寶總計謀深沉，他擔心強總的情報是故意誤導，決定以小艦隊一千五百萬元資金押寶另一只股票。雖未押對，但他在南國投宣布收購后迅速轉向，果斷重倉瀛洲實業，結果仍然賺到了大錢（事后他分給了李李不少）。而警方調查顯示，寶總小艦隊是在南國投宣布收購之后買入瀛洲實業的，不涉嫌內幕交易，賺了錢也安然無恙。反倒是挖坑的強總，因違規操作（未在南國投持股到達5%時公告）被警方帶走“配合調查”，拘押了二十四小時，最后雖然沒事，卻也被搞得灰頭土臉。

[第二戰]

瀛洲實業并購戰，強總和寶總之間只是“暗戰”，但強總的第二戰，開始正面對陣寶總。這一戰主要是較量政策水平，技術上也比較簡單。

在《繁花》劇中的年代，公司上市是一件引領風騷、勇立潮頭的事情。公司上市要找一家有力的券商來“輔導”，其中重要的“輔導”義務是擔任股票承銷商，并負責上市開盤之后股價的保持和炒作。

南國投財大氣粗，強總宣稱“只和頭部公司合作”，他選定的合作對象是盧百公司。沒想到寶總拼湊的民間小艦隊，居然也想來玩輔導上市的游戲，經李李牽線，寶總和一家西部來的小券商西國投合作，選定的對象則是南京路上一家比較小的公司——服飾公司。

這一戰，強總壓根沒將寶總放在眼里，因為要獲準上市，輔導券商需要在官方的會議上陳述自己的理由，而寶總作為民間商人，連上會的資格都沒有。

寶總與爺叔，電視劇《繁花》劇照

但強總沒料到的是，西國投特事特辦，臨時給了寶總一個“西國投副總經理”頭銜，讓他上會陳述。強總更沒料到的是，寶總在幕后軍師爺叔的調教下，在會上巧舌如簧，將服飾公司的上市，活生生說成一件急政府之所急、想群眾之所想的天大好事，最終服飾公司獲得了這個上市名額，而南國投輔導的盧百公司則名落孫山。

消息傳來，強總氣急敗壞幾乎吐血。這一戰南國投其實并無經濟損失，但除了白忙活一場，主要是財大氣粗的大券商，居然會輸給民間小艦隊和西部小券商臨時拼湊成的草臺班子，面子上實在掛不住。

[第三戰]

舊時的“血海深仇”還未得報，對陣寶總又明暗兩戰皆輸，搞得自命不凡的強總怒火中燒，他對寶總的第三戰就逐漸喪失了理智，孤注一擲也要和寶總搏命，結果是兩敗俱傷，但強總傷得更重。這第三戰的過程具有較高的技術含量。

寶總和西國投輔導服飾公司上市成功，作為承銷商，股票上市之后當然要護盤。寶總籌得的護盤資金總盤子為一億兩千萬元，由如下四部分組成：寶總向寧波商人借款三千萬元、向臺灣商人林太抵押貸款三千萬元（李李用至真園飯店幫他抵押）、寶總小艦隊的資金三千萬元、寶總以小艦隊資金作為保證金向西國投一比一融資三千萬元。寶總建議的服飾公司股票開盤價為10.88元，這是一個適中的價格，既讓服飾公司股票留有相當的上漲空間，寶總的護盤資金也大體力所能及。

但是強總輔導上市之戰失敗后，心有不甘，又來攪局，他向服飾公司表示，他能夠將服飾公司的股價炒得更高。開盤之后，南國投對服飾公司股票大力做多，將股價拉高到二十元以上。這使得服飾公司股票的盤子比寶總建議的開盤價所對應的盤子增大了約一倍，寶總的護盤資金就不夠用了。而南國投資金雄厚，可以完全不在乎。

對于南國投不斷買入服飾公司股票拉升股價之舉，寶總不能置之不理（因為這樣發展下去又會重演并購瀛洲實業的故事），所以也不得不持續買入服飾公司股票，直到他的資金接近耗盡，劇中有一個鏡頭，顯示寶總艦隊的持倉總數一度達到6575800股。不過在這樣的股票戰中，各方的持倉數和平均成本都會隨時變動。

強總拉高股價的目的，既不是要對服飾公司股票做莊，又不是要控股服飾公司，也不是要炒作服飾公司股票獲利，他的目的是要弄死寶總，報他的“血海深仇”——服飾公司只是一個被他利用的犧牲品。

強總的作戰計劃，是在逼寶總滿倉服飾公司之后，再將服飾公司股價打下去，導致寶總因虧損而被強制平倉，即被強制以即時市價賣出所持服飾公司股票，然后強總再低價買進這些股票，讓寶總“嘗嘗被收尸的味道”，這樣就報了多年前的“血海深仇”——原來當年在深圳，強總和李李都是股市傳奇人物A先生的手下，A先生團隊就是因為融資炒股巨額虧損被強制平倉，而平倉賣出的廉價股票被自稱“收尸隊”的寶總買走，A先生最后跳海自殺（這就是《繁花》劇中另一個死人事件）。

現在要讓寶總艦隊被強制平倉，需要出現下面等式所描述的局面：

服飾公司股價×寶總持倉總數＝西國投向寶總的融資數額（三千萬元）

此時西國投就會將寶總的所有股票強制賣出以止損，平倉賣出的股票之值，剛好用來充抵西國投向寶總融資的三千萬元，于是寶總就將“歸零”——不僅失去了所有股票，小艦隊的三千萬元保證金也已經全部虧損掉（假定寶總艦隊滿倉操作，需要上述等式左邊大于六千萬元，對于他與西國投的合作而言才處于總體盈利狀態）。

在股市中，只有向券商融資（就是借錢）炒股，才會面臨被強制平倉的風險。當上述局面接近時，通常有三種應對方式：一、追加資金買入下跌的股票（護盤）；二、向融資券商追加保證金；三、主動平倉，認賠出局，如果平倉股票之值尚大于融資額，自己就還能剩下一點錢。

決戰前一天收市時，寶總艦隊持倉二百八十萬股服飾公司股票，服飾公司股價已經跌到十一元附近——非常接近上述等式了（等式成立的股價是10.71元），但寶總不僅沒有資金能夠追加，反而在強總的暗中操作下，在危急時刻失去了寧波商人和臺灣林太的兩處借款，頓時四面楚歌。強總倚仗雄厚實力，手中握有大量服飾公司股票，他只要明天讓服飾公司股票低開（甚至以跌停板開盤），寶總就會被強制平倉，強總就可以去“收尸”。

但是，四面楚歌的寶總，居然還很淡定。

第二天，開盤的時間到了，“收尸隊”果然出現了。然而“收尸隊”并不是強總的南國投，卻是在此戰中一直蟄伏觀望的另一支民間艦隊“麒麟會”。南國投拋出的低價服飾公司股票成為被“麒麟會”收去的“尸”。隨后“麒麟會”大筆買入服飾公司股票，必然導致股價迅速回升，南國投再也買不回此前被自己一路打壓下去的低價服飾公司股票了。

原來，前一天晚上，寶總和“麒麟會”達成了交易，他將二百八十萬股服飾公司股票全部以收市價（這時總值比三千萬元還稍多一點）轉讓給了“麒麟會”，但他沒要“麒麟會”的錢，而是要了“麒麟會”手里一塊位于浦東的地。此時“麒麟會”接手寶總艦隊的股票，實際上也已經很接近于“收尸”了，而他們資金充裕，自然不會面臨強制平倉的局面。

盤點強總第三戰的結果，純屬殺敵八百，自損三千。寶總的小艦隊確實被擊潰了，風流云散。但強總的南國投也損失慘重——拉高服飾公司股價再反手打壓下去，都是虧錢的操作，只有最后“收尸”才能挽回損失，結果被“麒麟會”黃雀在后，竊取了勝利果實（和寶總當年在深圳對A先生團隊“收尸”如出一轍），損失就無法挽回了。最終強總因違規操作和瀆職，被判入獄三年。而《繁花》劇集結束時，寶總在那塊浦東的地上“種花”，有人解讀為他將在下一個風口——房地產——到來時再次翻身。

強總第三戰的失敗，歸根結底，是因為他違背了股市的“客觀規律”——股市是賺錢的地方，不是報仇的地方。開始時他炒高服飾公司股價，本來并無不可，寶總艦隊當然又可以搭便車從中獲利，但只要雙方都逢高派發，仍可雙贏。若不急于派發變現，作為雙承銷商去和服飾公司協商，讓公司出臺高比例送配的年終分配方案，再做一波除權/填權行情，也可以賺錢（劇中服飾公司受蠱惑配合強總打壓股價，出臺了不分紅不送配的年終方案）。但強總不把為南國投賺錢的本職工作做好，卻整天想著“公報私仇”——要利用南國投的雄厚資金實力將寶總弄死，于公為不忠，于私為不智，悲劇就無法避免了。

第二章 愛無能

這里所謂的“愛無能”，是指一個人喪失了和別人發生愛情的能力——既不是指生理上的陽痿或性冷淡，也不是指此人不能愛惜、愛護身邊的人。《繁花》里寫了三個連環相套的愛無能故事，但他們的愛無能都是隱藏在情節背后的。

很多觀眾對寶總身邊的三位女性，玲子、汪小姐、李李，感慨頗多。玲子、汪小姐都明確向寶總示過愛，寶總對她們好那是真好，可以舍己為人地幫助她們（哪怕她們不領情，比如汪小姐），但就是不回應她們多情的示愛，不是裝傻，就是顧左右而言他。寶總對她們的好，似乎與他對陶陶的好沒啥區別，最終傷透了玲子和汪小姐的心，這兩個曾經對寶總一往情深的女子才對他死了心。

玲子，電視劇《繁花》劇照

寶總為什么放著這么聰明美麗、對自己又那么多情的女子不愛呢？很多觀眾百思不得其解，網上的劇評中，對此大發感慨的多，但似乎都無法給出能夠言之成理的解釋。其實，寶總之所以辜負玲子和汪小姐，是身不由己——因為他是劇中第一個愛無能者。

寶總在他還是阿寶的時候，當然擁有過愛的能力。阿寶的初戀曾經是那么的純真、那么的白璧無瑕，那就是他和雪芝的戀愛。當時雪芝是十三路公交車上的售票員，阿寶對雪芝的追求，完全是積極、主動、大膽、得體的，他的表現沒有任何瑕疵。雪芝也已經接受了阿寶的追求，本來這對少男少女將要演繹一曲美好的戀歌。但是雪芝家從香港來了親戚，親戚將雪芝帶去香港，雪芝也就毫不猶豫地扔下阿寶走了，給阿寶留下了深深的傷害。

這還沒完，十年后雪芝回了一趟上海，阿寶仍是單身，雪芝向他炫富，說自己在香港開了公司，正以極快的速度集聚財富，還傲然問阿寶“你怎么趕”。阿寶沮喪之余，說那就再看十年吧。誰知造化弄人，沒過幾年阿寶變成了寶總，寶總去香港談生意，在一家酒店意外發現招呼他們的女服務員竟是雪芝——原來雪芝根本沒開什么公司，她回上海時出于虛榮而編造了一套神話。這荒誕的一幕進一步傷害了寶總愛的能力。

現在我們可以從寶總的初戀，歸納出一個《繁花》劇情中“愛無能”的理論框架，主要由兩條構成：

一、戀愛中一次愛情重傷可以導致愛無能（實際上就是害怕再次被拋棄或拒絕）。

二、愛無能者對異性極富吸引力（因害怕被拒絕而與異性交往時努力表現完美）。

根據這兩條，可知生活中的愛無能者往往極具殺傷力——因為他們在與異性交往時表現非常好，很容易讓對方動心，產生對愛情的向往，但是實際上對方將永遠得不到愛無能者的愛情。我們采用這個理論就可以很順利解讀《繁花》劇中的男女情事。

寶總既然是一個愛無能者，玲子和汪小姐當然就永遠得不到寶總的愛情，而當她們對寶總死心時，她們就注定會因為愛情重傷而成為新的愛無能者。所以強總對玲子的追求是毫無希望的，玲子以后也不會愛上任何人。魏總對汪小姐的追求，無論多么死心塌地，無論怎樣鍥而不舍，也是不會有結果的，汪小姐以后也不會愛上任何人。

汪小姐，電視劇《繁花》劇照

現在只剩下寶總和李李的故事了。許多觀眾感覺，寶總和李李更般配，如果寶總和李李結成神仙眷侶，一同笑傲江湖，那肯定是完美無瑕的結局。從劇中這兩個角色的行事來看，我當然也樂意見到這樣的結局，但我知道這是不可能的——因為寶總和李李相遇時，兩人都已經是愛無能者了。

李李的愛情重傷，劇中也明確交代了：她本是股市傳奇人物A先生手下“十八羅漢”之一，同時也是A先生的戀人，A先生投海自殺那一幕，李李在車中目睹，她哭天搶地的痛苦（辛芷蕾表演得很好），已經注定了她將成為愛無能者。所以在劇情中，艷光四射、風情萬種的李李，最終竟出家當了尼姑。

李李，電視劇《繁花》劇照

有些讀物將“愛無能”視為心理學上的一種疾病，并且和當代青年的某些戀愛困境聯系起來，這當然也無不可，不過本文主要是將“愛無能”作為一種修辭來使用的。

如果說《繁花》劇情中的愛無能是愛情重傷造成的，這當然并不意味著每一次愛情重傷都必然會導致愛無能。至于在現實生活中，愛無能形成后是否能夠治愈，心理學上恐怕也無定論，不過在王家衛作品中，似乎是無法治愈的。

第三章 上海話

劇集《繁花》有兩個同步推出的版本：滬語版和普通話版，這是非常罕見的。演員們在片場用滬語演戲，形成原生的滬語版，事后再由演員本人用普通話配音，形成普通話版。所以各種評論幾乎一致認為，觀眾如果能夠聽懂滬語，或對滬語有興趣，就建議觀看滬語版——反正還有字幕，遇到聽不懂之處也不妨礙理解。

劇集第一集播出，觀眾就被游本昌飾演的爺叔的老派上海話驚艷了，但是不久出現了另一種意見，有人非常仔細地搜尋出爺叔上海話中的瑕疵，說游本昌的滬語仍然未臻完美。這個判斷雖不能說錯，但確實有點求全責備了。

我二十世紀五十年代出生于上海，《繁花》劇中那個年代的市區上海話，正是我的母語。以我認真觀看《繁花》劇集統計所得，爺叔在劇中的上海話，語氣聲調幾乎盡善盡美，僅是發音偶有瑕疵，總共不超過五處。而這五處瑕疵，有一個共同點，它們都明顯來源于北方語系的影響。查網上資料，游本昌一九三三年出生于江蘇泰州，當地方言正屬于北方語系。若網上資料屬實，就證實了我的感覺。

網上還有人提出可以出演爺叔的其他演員人選，比如林棟甫、王志文等。林棟甫在影視作品中當然都說標準的普通話，不過我曾和他有過個人交往，他的上海話肯定沒問題。王志文的滬語作品我沒見過，但他和林棟甫都是上海出生的，如果飾演《繁花》劇中的爺叔，應該都不會有問題，只要妝化得老一些就行。

現在全國各地的方言，都處在快速的演變/衰落之中。演變表現為發音越來越多地向普通話靠攏，衰落表現為年輕人有越來越多的語匯無法用方言表達，不得不隨時切換成普通話來表達。有少數方言得到影視作品的青睞，比如四川話、云南和貴州方言、河南話、陜西話、東北話，等等，但這些方言無一例外都屬北方語系，因為只有北方語系的方言才能夠讓全國人民聽懂。在這個問題上，南北處于不平等狀態中——南方吳語（上海話就在其中）、粵語等，無法讓北方人聽懂，而從小接受普通話教育的南方人聽懂北方語系的各種方言，基本上都沒問題。

劇集《繁花》的成功，特別是《繁花》滬語版的出現，無疑給衰落中的上海話注射了一劑超強效果的強心針。借助演員們的精彩表演，上海話重新回到了人們的視野中，甚至帶動了一些人模仿、學習上海話的熱情。希望上海話能夠借此東風有所光大，在文化多樣性局面中，扮演一個能夠和上海這座城市相匹配的角色。